那些年

27-09-201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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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orace and his father Grandmaster Chu

徐尚田師傅既是小弟之師,亦為家父,因而自小便已接觸詠春拳。雖然如此,兒時的我練習時,都只不過是模仿着家父及師兄們的各項動作,但對箇中內容全無了解。直至升上中學後,才稍為認真地練習。

曾有師兄問我習拳是自己的喜好,還是受家父影響。其實初時我對詠春拳並無特別興趣,而家父亦從不強迫,可能我家就是拳館,每日回家後,總抽點時間練習,久而久之,便成習慣。再者,家父授拳時,無需遵守任何規則或禮儀,師兄弟姊妹們都是於相當輕鬆的氣氛下練拳,所以年青時的我全不沉悶。

自小已聽家父不斷說練習詠春拳的其中幾點是必須提升脊骨、全身放鬆、徹底放棄運用肌肉,黐手亦然。對此,初時我並沒有特別去理解,只是不用力地練拳,或與師兄弟姊妹們互相黐手。當時也許沒有在意放鬆及升脊這方面,所以曾經一度因黐手時經常運用肌肉,而被家父敕令必須由小念頭重新再練,而且不可黐手。

即使重新再練,但仍未曉得何為放鬆,何為升脊。後來一批家父的外國徒孫專誠來港長住及學拳後,我習拳的思想便有點改變。這群徒孫來港前,家父早已對他們表明於第一年只教「二字拑羊馬」的站立方式,其他的都不會教授。他們來港首年都只是練習「二字拑羊馬」。對於家父這個訓練模式,我並沒有過問原因,但心裏認為一定有他的理由,所以我亦決定與他們一樣,「小念頭」也暫不練習,只練「二字拑羊馬」。我按照家父一貫指示,並漫無目的、自然地站着。就這麼一站,便站了三年,而我亦終於知道家父所指的「放鬆」是甚麼了。

在未步入真正「放鬆」的領域前,對於「放鬆」二字,作出了很多猜測。究竟何為「放鬆」?是否就如做拉筋、伸展等動作所得來的放鬆?又或是像躺於牀上的那種鬆弛?還是無力地擺動便是了?即使不斷猜想,但仍未能得到一個確實答案。直至經過三年「二字拑羊馬」的練習後,才領悟到真正的「放鬆」原來是屬於另一個層次,絕非以往所想的種種假設。

要活動肌肉,便需要身體作出動作,就如一個塞滿棉花的布娃娃,你需要屈曲它的手腳、身體,才能使屈曲範圍的棉花有所活動。但三年的站立令我發覺即使毫無動作,亦可以將自己的部份肌肉活動,就像你不用接觸那個布娃娃,內裏的棉花都能自行活動,但從其外表看來,並無任何動靜。那刻的我方明白何為真正「放鬆」,亦才算是正式初踏詠春拳的入門階段。

至於「升脊」, 就是想像有些無形體從脊骨末端開始, 沿着脊骨不斷上升至頭頂的稍後位置。初期我對這種只是幻想的練習方式實在不明所以,但後來發覺「升脊」及「放鬆」都練得有點成績時,兩者配合可感覺到自己的體重好像減輕了,甚至曾經數度覺得自己輕得好像整個軀體都完全消失,只剩下意識。既然已無身軀,所以重心亦不存在,難怪家父說詠春拳最終是不需馬步了。「升脊」的另一目的, 就是要啟動「念頭」, 若能將之啟動, 即代表可運用「念力」。「念力」是一種由意念所產生的力量, 故家父稱之為「念力」。當能發揮「念力」時,便可只用意念來運作整套「小念頭」。因此,詠春拳第一套拳法稱之為「小念頭」, 是最基本的, 也是整套詠春拳的關鍵所在。若「小念頭」練得不好, 不論是「尋橋」、「標指」、「木人樁法」、「六點半棍法」或「八斬刀法」都只會學得其形罷了。

不只練拳不可用力,「黐手」亦不可。首先,「黐手」時永遠要抱着「不求勝」的心態,這是家父經常都叮囑我們的其中一點,若稍有取勝之心,都必定收緊肌肉,放鬆不來。另外,「黐手」期間要保持「放鬆」及「升脊」的狀態,也要本着「不用力」來進行攻守。不論攻守成功與否,都不必在意,最重要的是,務求令自己的肌肉在全無收緊的情況下,都能將對方所有攻勢盡數化解。這種訓練實在是非常艱難,一旦與對方接觸,人的本能都會自然地收緊肌肉,惟有繼續「不求勝」才能達到目標。

詠春拳不單是一門武術,其內家修行對健康亦有着一定幫助。以家父為例,他於2009年初發現自己的肝與腎均患上癌症,當時醫生表示他只能多活六至九個月,亦曾經進行兩次化療,但也無甚改善。同時,家父身體亦存有另一問題,就是血小板的數量極低。以一個正常的身體狀況而言,血小板的數量應介乎 150至 400之間,但家父的血小板數量只維持在15左右,縱使輸過幾次血小板,也無助提升。但至今已踏入2013年,家父仍然健在,精神依然,醫生所預期的情況並無發生,即使進行過兩次化療,其身體亦無出現任何化療後應有的副作用。而其血小板數量之低,都應該會令全身無故出現大量瘀傷,但奇怪的是,他全無此狀,甚至授拳時,亦幾乎沒有因碰撞而導致任何瘀痕。家父這個奇特情況,就連醫生們也解釋不了,雖然沒有確實數據來證明與練拳有關,但相信其內家修為,多少都會有點正面幫助。

詠春拳實在是一門極度高深的學問,你必須改變自己一貫的思想、習慣,甚至要違反常理,逆轉邏輯,而心底裏亦絕不能存有一絲傲氣或有半分爭勝之意,但要將慣性及心態改變,就必須要花上一段漫長的時間。以我自己為例,習拳大概已有二十年,就算是「二字拑羊馬」也未能練成。

至今於學術上仍未能對家父的「念力」有一個合理解釋。亦因而使我學懂要去接受一些自己認為不可能的事物,即使何其荒謬,都不要完全否定它的可能性,又或者只是現今的知識解釋不來,可能在將來的日子裏就能找到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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